種瓜得瓜（亂彈琴）
前幾天在住處升降機，與一位年紀相若的鄰居碰面，大家都找話題打破沉默。鄰居問︰「還趕著上班？」我說︰「早退休了。現在去接外孫放學。」誰知鄰居對這句話反應甚大，說︰「接外孫放學？我才不做這麼愚蠢的事呢！外孫不把我當長輩，我才不理他。」升降機下降到了大堂，大家都步出電梯，鄰居還喃喃自語，氣沖沖地出去。我愕然，一句話也說不出。
我望著鄰居的背影，心想︰為何他對「接外孫」反應這個強烈？也許是一直以來與外孫的關係不好？或者是與女兒的關係不好？或者是他不太喜歡小孩子吵吵鬧鬧？或者……，可能有許多原因，我不敢妄加惴測。不過，有道是「種豆得豆、種瓜得瓜」，任何事情都有原由，任何現狀都有前因。另一層含義是，想得瓜自然要種瓜，我想外孫當我是外公，我首先要做好外公。
中國人的傳統觀念是「養兒防老」，因為中國人的社會不是由社會來照顧老人，一向是由家人照顧老人，所以人人心中都是期望晚輩照料自己安享晚年。而且，中國人的一個封建觀念是「嫁出女如撥出水」、「長子嫡孫擔幡買水」，所以一直重男輕女、期望由男孩主持家事和處理長輩身後事。但現實的問題是，老牛只有兩個女兒，沒有兒子，將來不靠女兒靠誰？
「靠」當然還是現實和功利的考慮。我外祖父是晚清過來的讀書人，他年輕時在省立工業學堂讀書，受新觀念新思潮影響，所以他甚為開明和現代思維；他只有我母親和姨母兩個女兒，他仍頂得住家族長輩的壓力堅決不納妾、不追多個男丁，也不願意由自己不知道的「繼承」者處理後事。我母親是「嫁出女」，知道家中沒有家族長輩所期望的男丁，仍以女兒身份服侍自己的父母終老。我的外公和母親都尚且那麼開明和現代思維，我這一代人怎能比晚清和民國過來的那兩代人還要守舊？
我老牛年輕的時候，自己的孩子還是嬰孩之時，已經習慣與牛太太一起做家務、為孩子洗澡換尿布、給孩子畫圖畫講故事做遊戲，這是因為老牛本來就是喜歡小孩，喜歡與小孩子玩，喜歡與小孩子相處。兩個女兒長大了、出嫁了、當媽媽了，仍然與我老牛關係密切融洽。如今做了外公，雖然年紀大了、體能差了，但喜歡與孩子玩的個性沒有變，所以很享受接送外孫放學的樂趣。所以我老牛並非因為考慮到將來老態龍鍾時要「靠」女兒和外孫攙扶，才對外孫好，也就是說，並不是為了將來有個瓜才種瓜。我對晚輩的付出、對幾個外孫關心愛護有加，並不期望什麼回報。
我不知道那位鄰居的家事，也不知道他的強烈反應是何原因，我相信他有他的理據。而我則只作自己認為恰當的選擇，只做自己認為值得的、可行的、願意的、力所能及的事。況且，牛太太去世後，女兒們怕我悶，特意安排好時間和「任務」，讓我有些寄託。女兒們一番好意，我何樂而不為？（二零一八年十月十一日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