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12月19日 星期日

志浩走好

 


志浩走好

今年十一月十九日,接到同學壩兄的微信,說剛收到志浩同學太太的短訊告知,志浩已於昨日(十一月十八日)在香港尤德醫院去世。突接噩耗,我浮想聯翩,楞了許久,才給壩兄回覆一段話,叫他轉給志浩的家人,內容是︰「挽志浩同學︰少年得志,浩氣長存。永遠的高二(1)同學敬挽」。

志浩是高中同班同學,不過早在初中階段我就認識他了,那時雖然不同班,但一同在少先隊大隊部做事,他與金棟、慎初是號手,鎧熾、紹基是鼓手,我是旗手,也學會吹號和打鼓,經常一起參加活動,所以都很熟稔。初中畢業考上本校高中的,每班只有大約七八個人。我和志浩在同一個班。

高一上學期剛開學不久,志浩在球場活動時不慎弄傷了左腿,要打石膏,兩個星期不能上學。一天下午放學後,慰原班長帶着幾個團員、班幹,到沙面的志浩家去探望並輔導他做功課。志浩的父親給我們每人遞上一杯散發着炒米香氣的花茶,交談之下,我們才知道他家是客家人,父親在海關工作。


上了高中沒有再吹隊號了,但吹過沒有按鍵的隊號,學會吹「多、米、梳」的單音,我和志浩總是心癢癢的,想試試吹有按鍵的小號是什麼樣的感覺。後來聽說教體育的黎老師有一把小號,就放在體藝科組,於是,我和志浩在下午課外活動時間之後,跑到木棉樹下科學樓地下的體藝科組,向黎老師借他的小號,在體藝科組門口的台階上吹着玩。經過一段時間擺弄摸索,我和志浩終於吹出「多多多…多梯拉索發」那句《歌唱祖國》的前奏了。

六十年代學校推行普通話,志浩的普通話說得很流利,而且很喜歡在流行語中找些同音字來開玩笑。那時候歌劇《白毛女》全劇的歌曲都很流行,同學們幾乎都會唱。其中一首唱詞是「要把喜兒救出來」,志浩說︰「聽起來像是『要把喜兒揪出來』。」那時候學生都要表態「一顆紅心兩種準備」,學校常常唱「到農村去到邊疆去」。歌中有一句是「讓生命發出更大的熱和光」,志浩說︰「好像是『更大的熱核光』,熱核光是原子彈爆炸發出的強光。」

一九六八年十一月,蹉跎歲月兩年後的「老三屆」同學,大部分人下鄉當「知青」,我與同班的澤民(後來還有國源和厚強)、二班的高參、倩儀以及各年級的一百四十多位校友,去了海南定安縣中瑞農場。有一年回城探親,假期結束將要乘船返海南,在長堤碼頭碰到志浩,才知道他也去了海南,在昌江縣叉河農場,同時一起去的還有錦就和一民等同班同學,以及其他班的校友。


一九八六年底,我帶着幼女以照顧母親、繼承父親遺產的理由定居香港。九十年代初,忠民、慰原等幾個高中同班同學,參加旅行團來香港旅遊,特意安排時間與在港同學聚餐,然後去西環志浩的貿易公司辦公室參觀,那次活動我才知道,志浩比我更早來港定居,卡片上的名字改為「志明」。他說,七十年代中期招工回城之後,先在廣州賓館開升降機,後來轉到對外貿易部門工作,八十年代初轟動一時的「進口垃圾煙葉」案,他受牽連;在與港商交往時認識了一些朋友,後來以私人理由來港定居,慢慢做起土產、陶瓷出口生意。他說,公司的業務是把國內的竹器、木器、陶瓷器等特產出口到外國,為了與外國人打交道,曾經下功夫「惡補」英文。

公司的業務上軌道後,志浩很熱心校友、同學聚會活動。他很早就學會用電腦,並用自己公司的電腦打印出「九中校友通訊錄」、「高二(1)班同學通訊錄」。他不但出席在港同學的聚會、與來港考察的九中校長教師茶敘,也經常回廣州參加九中校慶活動,以及高二(1)班同學的聚餐。二零零八年,壩兄安排兩部大型旅遊車,接載他的原初中班和高中班同學,去壩兄任職的位於番禺南沙的交通部造船基地參觀,這次志浩也參加了。



二零一五年五月二十一日,原高二級同學為賀趙克鏐老師九十九歲,在愛群大廈十六樓搞了一次聚餐。餐會上,我對趙老師說︰「真對不起,趙老師教我們的英文單詞、句式、語法,許多都忘記了;但趙老師的品格、學識、治學格言、愛生如子的態度,以及教給我們的人生道理,我們至今記在心裏。」志浩接過話頭,說︰「牛鬼講的只是他個人的情況;我沒有忘記趙老師教的英文,這幾年我還不時登門向趙老師請教。」趙老師說︰「看到同學們精神飽滿、充滿活力,好像回到學生時代,我自己也覺得『追回青春五十年』。」


二零一六年校慶,志浩參加了,在球場邊與我和慰原閒聊時,他說︰「回校參加校慶不是看誰來了,而是看誰沒來。」他說近年身體有點毛病,很難保證每年校慶都能出席。二零一八年九月初,高二(
1)班約定在芳村「粥旺莊」聚餐,壩兄特意打電話告知志浩,約他參加。本來當日志浩在香港要到政府醫院做身體檢查,告知壩兄不能參加聚會,但中午開餐時他出現了。原來,負責做檢查的醫生臨時有事,打電話通知他改期,他便立即趕到紅磡火車站,乘直通車到廣州,趕來參加聚會。惠儀同學特意為這次活動買了一堆紅領巾,派給每人一條,叫大家戴上紅領巾再大合照。一時間,七十歲的公公婆婆又回到十四、五歲的少年時代,好像耳邊又響起少先隊的歌聲和鼓號聲。


志浩很珍惜每一次與同學見面的機會。二零一八年的「粥旺莊」聚餐,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志浩。正如他自己說的,聚會是「看看誰沒來」;二零二一年十一月十八日之後,再也看不到志浩的身影了。超過半個世紀的情誼,將永遠銘刻在心中;那些同學少年的生活片斷,不時像電影紀錄片那樣在腦海重播。在同學們眼中,志浩的確是「少年得志、浩氣長存」。願他一路走好,早登極樂。(二零二一年十二月十九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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